高水旺正在創作。
啃蹄馬。
仕女俑。
□河南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左贊 張雷
洛陽隋唐大運河古渡口碼頭，是洛河、伊河入黃河交匯處。此處，有一條支流叫黃冶河，其兩岸分布著唐三彩、唐白瓷、唐青花古陶瓷窯址，統稱為鞏縣窯，被考古與學術界認定為國家級古陶瓷遺址群。其中，聞名遐邇的大黃冶窯、小黃冶窯，就是我國目前發現的創燒唐三彩時代最早、規模最大、產品種類最多、制作工藝最高的窯址群。有觀點認為，唐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起始點就在隋唐大運河渡口區域，唐代時期洛陽鞏縣窯燒制的陶瓷，就是從這里沿著水上大通道走向世界。在從隋到唐的三個多世紀的歷史中，無數斑斕陶器在這里誕生，無數匠人在這里留下智慧結晶。它印證了洛陽唐三彩的千年美麗，也映現了那蘊含在三彩流光中的大唐盛世與絲路傳奇。洛陽唐三彩何以閃耀至今?近日，記者采訪了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唐三彩燒制技藝代表性傳承人、中華老字號“高家三彩”掌門人高水旺大師，聽他講述洛陽唐三彩的故事。
華美絢麗的大唐榮耀
盡管“唐三彩”這一名稱由20世紀初的國學大師王國維和羅振玉所提出，但其文化與技藝的誕生可追溯到1300多年前。高水旺介紹，盛唐是中國陶瓷的一個鼎盛時期。強盛的國力、繁榮的經濟、開放的文化，不僅使當時的社會形成了雍容華貴、浪漫奔放的審美傾向，還鑄就了手工藝人的探索精神。這股創造力推動唐朝匠人對漢代以來的傳統陶瓷進行改良突破，使其胎質、釉料、裝飾更加豐富。
“唐三彩以黃、綠、白最常見，但實際上還有藍色、黑色等很多別的顏色。可以說，唐三彩既是中國陶瓷發展史上的里程碑，又是中國陶瓷演變發展由陶變瓷重要的分水嶺，唐三彩的繁榮發展對宋元明清各個時期彩釉陶瓷產生了重大影響。”高水旺提到，洛陽唐三彩是大唐盛世和河洛地區文化共同造就的。豐腴的仕女俑、強壯的馬匹、瑰麗的釉色、豪邁自信的人物神采……無不流露出盛唐的社會風尚。
唐三彩在唐代時期就被廣泛應用于園林建筑、宗教寺廟、生活日用、觀賞收藏和對外交流等多領域。高水旺強調：“在當代，特別是近10年來，相關部門進一步推進唐三彩優秀非物質文化遺產生產性保護和生態化發展，行業和重點企業堅持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繼承和弘揚了華美絢麗的唐三彩文化。”
包羅萬象的絲路之光
絲綢之路是唐朝對外交流的重要渠道，唐三彩則是絲綢之路上的一顆璀璨明珠。洛陽作為唐朝的核心城市之一，在絲綢之路的貿易往來中起到關鍵作用。看著那出土的眾多胡人俑、駱駝，昔日繁華開放的洛陽，也重現于人們的眼前。
“許多外國人來唐不只做生意，有的還當兵甚至當官。”高水旺說，唐代著名的安菩將軍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是西域人，是大唐立國開疆拓土的戰將之一，分封在洛陽。在洛陽安菩將軍墓葬中出土了不同顏色的三彩戰馬，印證了他馳騁疆場的歷史記憶。其中，有匹極具代表性的黑釉勾頭馬，成了當前洛陽唐三彩中的一個經典造型。目前，這件黑釉馬的文物原型珍藏于國家博物館，被稱為“中國馬”，具有極高的歷史、文化、藝術和研究價值。
此外，能夠代表洛陽唐三彩輝煌的另一個“博物館”則是黑石號沉船。其運載陶瓷的內涵之豐富，數量之龐大，保存之完整，儼然是濃縮了海上絲綢之路一角的藝術寶庫。高水旺介紹，黑石號沉船是中唐時期的阿拉伯商船，在20世紀末由德國的打撈公司發現，共出水了7萬余件中國瓷器，其中有數百件由黃冶窯燒制的唐三彩器物和唐青花器物，充分印證洛陽唐三彩在海上絲綢之路上的重要作用以及深遠影響。
來自波斯的藍釉、黑釉，來自佛教文化的天王俑、舍利塔……外來文化圖騰，推動了唐三彩更豐富的造型創意和釉色變化，唐三彩文化和技藝也不斷影響著他國的工藝。“中東人買唐三彩不但自己用，還運到北非的埃及、歐洲的意大利、德國等更多地方。”高水旺說，盛唐時期的三彩技藝，推動了波斯三彩、日本奈良三彩和朝鮮新羅三彩的產生和演變，它見證了唐朝時期東都洛陽對外的文化交流與交融。
生生不息的工匠精神
洛陽唐三彩經歷過唐代的輝煌，卻因時代審美、功能用途、科技發展和社會變遷等原因，在宋朝之后一度衰落。直到20世紀初清政府修建隴海鐵路，在洛陽邙嶺腳下的施工基坑里，出土了大量唐朝彩釉陶器，這些古老的珍寶才得以重現世間。
在洛陽孟津附近的邙嶺一帶，有一個南石山村，村里有一批姓高的民間藝人，嘗試修復這些三彩殘器。他們潛心研究了三彩的釉料、胎制、雕刻等工序，最終不但完成了修復，還融入當代審美，創造出新時代的唐三彩。這段歷史，最終成為南石山村唐三彩蓬勃發展的動力源泉，也影響了一代代高家的手藝人。
高水旺介紹，自己最初被洛陽唐三彩吸引，就源于從小聽聞的一段段前代匠人的故事，以及看到的唐三彩文物珍品。“那些陶人陶馬和陶駱駝，是許多當代作品都無法做到的。”正是這份感動，使高水旺歷經7年投身其中，將自己的唐三彩作坊越做越大。經過40余年和高家三彩六代傳承人的薪火傳遞，高家三彩非遺保護基地被評為國家級文化產業基地，高家三彩百年品牌被商務部命名為中華老字號。
目前，依托“非遺工坊+合作社+公司+農戶”模式，南石山村集設計、研發、生產、文旅于一體，成為“唐三彩第一村”，年產唐三彩工藝品200多萬件。近年來，繁榮唐三彩歷史文化，發展唐三彩鄉村產業，已經深度融入鄉村振興實踐。高水旺認為，洛陽唐三彩在當代的文化價值不僅表現在審美、技藝和歷史底蘊上，更離不開一代代三彩匠人的開拓精神。
從唐代工匠改良材質、創新陶瓷技藝，到當代傳承人反復試驗、尋根祖先智慧，中原手藝人始終堅持對傳統的挖掘繼承、對外來文化的吸收轉化、對藝術與技術的不懈求索。當工匠精神與創造力融于河洛根脈，三彩也將在中原大地上煥發出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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